《特殊家屋》:香港沦陷时期一个没有民族观念的人的遭遇|开卷乐
被称为“香港文学的拓荒人”的侣伦,他的小说《特殊家屋》在连载预告中被如此介绍:“描写太平洋战争日军侵占香港后,一个没有国家民族观念的人的遭遇”。一个中上家庭在日占时期的聚合离散,仿如时代的缩影。
文:香港电台开卷乐|原题:《特殊家屋:一部关于香港沦陷的小说》:一个没有民族观念的人的遭遇(下)
香港电台文教组节目《开卷乐》逢周六晚上8时30分至9时,港台第二台播出。节目重温 : rthk.hk/radio/radio2/programme/bookview
一屋之内,上映幕幕乱世家变
阅读《特殊家屋》,不难发现一个“特殊”之处——故事的场景锚定在主人公林伯章的九龙居所,聚焦于一屋之内。或因侣伦曾担任编剧,书中时空设置别具巧思,阅读体验如同观赏一部舞台剧。它运用单一场景,化为多位角色交织和产生戏剧冲突的空间,呈现一个家庭如何在日军治下支离破碎。
主角林伯章一家依靠收租维生,本来不愁吃喝,坐拥令人生羡的社经地位。然而,当手持步枪的军兵踩到门边来,他们亦不免沦为日占政府治下的低等居民。每当有日本宪兵上门搜查,林家都饱受欺凌、担惊受怕,不只被抢夺了财产,林伯章更连番被巴掌劈落脸庞,丧失为人的尊严。无数的家在侵略战争的蛮洪中被掀得七零八落,从一个小裕家庭,映照“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悲愤无奈。
他人之口,冷冷道来
以非常时期为由、拒绝交租的租户在业主林伯章口中,乃一群可恶的无赖。比起将太平日子捣碎的侵略者,初期的林伯章更怨责让其吃亏的同乡,甚至对克制洋人的日本人,流露出钦佩的赞叹,彷若祸不及已,置身事外。直到至亲被欺压、拘留和虐待,林伯章才逐渐燃起仇恨。他在结尾堕入“伪造文书”的黑暗陷阱,在仗势凌人的日本宪兵跟前,面临九死一生的窘境,与早期对军兵的态度相比,讽刺意味浓厚。
当时澳门、广州、新界等地区的战况,从未在书中直接出现,而是经由登场角色的叙述辗转得知,紧张关键的大事在转述的笔调下,显得异常冷静。编者彭智文指出,侣伦曾在《大公报•大公园》“向水屋笔语”专栏,刊载〈还容许有第二次吗?〉、〈劫余记〉、〈一点感想〉等关于战难经历的五篇散文和一篇小说,他在写作《特殊家屋》的过程间,很可能参考、重审了当时留下的文字,借角色之口回顾往昔苦难。
“历史中的小说”:让阅读成为探求的开端
炮火交横、硝烟遍野,周围响彻呼天抢地的哭号,影视作品形塑了人们对战争的单一想像,仿佛悲剧本应来得如此猛烈。但原来危局之下,社会依旧运作,生活总得继续过。迷信的林太太在香港事变前后频繁求签诵经,祈求家宅安康;林伯章更实际,满心期望向四眼苏买一张“特殊家居”告示;工人阿金顾虑柴米油盐,在日常对话中,会与主人家抱怨“排米”(排队领取配给大米)的艰辛;儿子子风和表小姐互生情愫,乱世未有止息爱欲的流动。势力角斗的范围内的普通人,在风雨飘摇的不安底下,紧抓活着的浮板。《特殊家屋》并非以史实改篇,而是“历史中的小说”,以时代背景入题,旨在呈现那个时期人们的生活。
二零二五年,侣伦的《特殊家屋》得以出版,恰逢抗战胜利八十周年。特务、游击队、在日本军手下办事的“密侦”等用语,鲜为新生代所知,编校时,彭智文会附加历史图片和扼要备注,望能打通时代隔阂,成为年青读者认识历史的契机,看见一段不应被遗忘的岁月。
(本文原刊于报章专栏《开卷乐》,此为加长版。图片及标题为编辑所拟,本文不代表艺文格物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