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对阅兵的焦虑 中国戳破和平假象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林芳正表示,不便透露与哪个国家有何种外交接触,这似乎默认了共同社的报道,即日本政府透过外交渠道,呼吁欧洲及亚洲各国不要参与北京九三阅兵,指活动过度聚焦历史、反日色彩浓重。
日本并非不看历史,否则不会有电影《再见萤火虫》、广岛和长崎的原爆资料馆。然而吉卜力的催泪之作虽然反战,视角却完全集中在日本人民承受的苦难,对于战争为何会发生、谁应该负责等问题并未触及。日本纵然是世界上唯一遭受过原子弹爆炸的国家,但其对亚洲各国人民造成的灾难也是铁证如山。若然对历史选择性记忆,只挑部分来强调,甚至要求教科书避免使用“侵略”等字眼,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日本右翼政客和媒体一再质疑大屠杀的遇难人数,又或者淡化成“南京事件”。
被选择的记忆 战后和平假象
从日本在战后的和平发展来看,林芳正好像没有说错。然而这个“和平”乃建基于美国的核保护伞,日本作为美国的冷战盟友,成为了其对抗苏联及后来中国的重要棋子。有别于西德面对周遭曾被其侵略的法国、波兰等国家,必须深刻反思及承担战争罪责才能重返欧洲大家庭,参与欧洲一体化的过程,日本在冷战期间面对的是沿三八线分裂的朝鲜半岛,以至是经历国共内战后尚待发展的中国,故此单凭其经济发展,就得以回避清算过去的责任,也未与亚洲邻国就历史和解。
日本的和平宪法是在美国主导下制定,其和平主义在很大程度上是外来、被强加的地缘政治产物,而非日本主动与邻国和解的结果。及至后来冷战正酣,美国为了打压日本工会、抗衡左翼意识形态,旧的财阀被允许东山再起,岸信介这样的参战内阁成员也可以重返政坛。原本应该为战争承担责任的政治人物,在美国的扶植下得以拜相,其保守的政治血脉更延续至安倍晋三的时期。
战后体制埋下历史修正主义
不论是大东亚共荣圈抑或八纮一宇,日本的军国主义都是明治维新的产物,围绕着天皇这个神圣的国家象征,以富国强兵旗号来对外侵略。自民党长期一党独大的“55年体制”使得那些本应被清算的战争责任和历史叙事,得以在保守的政治精英阶层中保留下来,甚至成为历史修正主义的主要根源,将战争视之为解放亚洲的尝试,又或者是不幸的意外。
所以东条英机是“昭和殉难者”,与普通士兵合祀在靖国神社,而不是导致亚洲多国生灵涂炭的甲级战犯。所以日本人罕谈“战败”,而普遍将1945年8月15日说是“终战”。“终战”模糊了战争的胜败归属和责任问题,回避了对罪责的反思。所以社会主流虽然否定战争,强调和平,但焦点却集中在日本国民在战争中所遭受的苦难,而不是对国家体制和叙事的检视。
美利坚治世正走向终结
由岸信介到石破茂,日本战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由美国主导,在所谓的美利坚治世下建立。其于安全方面的秩序,是美日安保条约,是美军在日本(尤其是冲绳)和韩国前线部署,是美国海军对太平洋主要航道的控制权。其于经济方面的秩序,是美国主导的全球贸易和金融体系,是美元主导的储备货币。甚至乎美国所定义的自由、民主、人权被奉为圭臬,其版本就是各国必须接纳的普世价值。
因此中国的阅兵,日本政府感受到的是多重挑战。中国对日本战争罪责的强调,挑战了日本的选择性记忆、对历史的片面侧重。阅兵本身也是对美国主导的亚洲安全秩序最直接的挑战。在经济上,美国的盟友体系愈来愈不平衡,对各国的剥削表露无遗。在政治上,特朗普政府彻底颠覆了西方价值观,不再是民主和自由的灯塔。以为脱亚入欧、作为西方发达国家之一的日本显得进退维谷,难以理解自身在当今世界大变局的位置。
习惯了战后美利坚治世的日本政府,以为这就是他们得以繁荣稳定的唯一依靠,也无法接受美国主导的秩序日渐褪色。当中国的阅兵方阵走过北京长安街,走过的既是中日之间纠缠的历史,更是戳破现有秩序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