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嬅专访｜曾唔识死得罪人　幸得Paco教处世：唔系圆滑就识做人

即将第八次踏上红馆，三十年光景恍如一梦。回望这趟奇妙旅程，杨千嬅坦言当初只给自己五年限期，若不成功便重操故业做护士，绝对没想过一唱就是三十年。她曾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傻女，更在专访中剖白曾因年少无知而“濑嘢”得罪人，幸运的是，跌跌撞撞的路上总有明灯引路。
一切始于华星年代的伯乐Evelyn，在一张白纸般的千嬅身上，看到了旁人未见的可能性，为她搭建了日后整个音乐世界的审美与骨架。到后来黄柏高（Paco）一句“冇人钟意听一啲怨嘅嘢”的当头棒喝，鞭策她走出低谷、不再任性；及至林建岳点醒樽颈位的迷惘，教她放下执著和自我、踏出舒适圈，都一一成就了今天的杨千嬅。
天后育成之路不如外界想像中平坦，更是笑中有泪，背后所有的恩师、贵人与泪水，千嬅在此娓娓道来。
发型：Heitai Cheung & Taurus Lee
化妆：Ling Chan
场地 : 香港瑰丽酒店

首踏红馆如小孩表演 多谢陈慧琳扫地暖场

杨千嬅在2000年首次踏上红馆舞台、举办《My concert花样千嬅演唱会2000》，她感恩张耀荣主动赐予机会，自言初出道时根本没想过有没有机会走红，甚至向父母承诺，只给自己五年时间：“因为我又要养屋企，你冇理由嘥自己时间，我好清清楚楚同我爸爸妈妈讲，呢个我好辛苦考返嚟嘅专业，但系我好想试吓，咁但系如果唔得嘅时候，我都会脚踏实地返去做嘢嘅，可能呢样嘢就令我父母安心啲。”

她至今仍清晰记得，首次踏上红馆、头场从台底缓缓升起唱第一首歌的激动心情，千嬅形容自己似“发紧梦”，“而家我上YouTube睇返都觉得自己好似小朋友，好似一个学生第一次喺台上做表演咁样，但系又好开心嘅，系咁喊啦，所以其实以前已经种落呢条筋。”她特别感激陈慧琳（Kelly）仗义做嘉宾，更化身“扫地阿姐”：“Kelly真系好好，佢扮咗一个工作人员，一路背住啲观众扫咗好耐地，喺个台上面扫扫扫，好似行为艺术咁样，扫到差唔多嘅时候，佢就话‘够钟喇！开show喇！’类似咁样cue咗个show开，跟住啲人先见到𠮶个系Kelly，我再升出嚟。”而Kelly一直在后台等到演唱会尾段，再出场与千嬅合唱，使她感恩能在音乐的跑道上遇到这些惺惺相惜的同伴。

这个充满巧思的开场，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而当升降台在万众期待中缓缓升起，看见台下一片璀璨灯海与观众的欢呼声时，她在激动中默默对自己说：“我真系好钟意，我冇拣错，我唔会放弃㗎！”那一刹，仿佛正式点燃了她往后三十年的音乐人生，她笑说：“你一上红馆返唔到转头㗎啦，你只会更加追求，好奇怪㗎舞台呢样嘢！”

第一个十年：一个“勇”字的莽撞 率直易信人闯祸

杨千嬅其中一句最深入民心的金句，是她首次夺得“叱咤乐坛女歌手金奖”时的“我乜嘢都冇，净系心口有个勇字。”如果将三十年划分成三个阶段，杨千嬅的头十年，正是凭著“勇”字闯出来，“头十年系我觉得最珍贵嘅，因为我系真心冲出去，乜都唔识，真系用自己嘅人生去摸索出去，好真挚，有啲戆居，又唔系好识死，乜都系揦高肚皮同人讲𠮶啲，但系就好容易信人，对人与人之间嘅信任好强𠮶种信念，‘佢唔会呃我嘅’，或者有啲嘢讲咗，可能年少无知，用啲词语太过猛烈，但系我觉得𠮶个真系一个勇，一个勇呀，真系勇字嚟！”

这份横冲直撞的勇气，也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人，她苦笑道：“第二个十年遇到啲人唔系好钟意我，原来唔系当时做咗啲咩，系可能系我做新人𠮶几年濑咗嘢自己唔知㗎，后尾人哋讲返我先知，话‘我真系唔钟意你𠮶时咁样！’但系我唔知咁样系唔好呀，因为我觉得咁样好真实，因为以前公司好容许我哋用真实嘅感觉或者温度处理演出㗎嘛。”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份不谙世故的率真，是她最珍贵的起点，她也感谢自己如此大胆过。

第二个十年：黄柏高教识人情世故 从市场角度放下自我

经历了懵懂的十年，杨千嬅事业上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必数金牌经理人黄柏高（Paco），Paco教懂她的，远不止唱歌演戏这些专业基础，而是人情世故，以及如何做一个艺人：“做Artist其实最紧要系识做人，唔系净系话圆滑就做到人，系你嘅价值观同判断，同埋你处理你每个工作嘅时候你心态、出发点系咩，就断定你做𠮶样嘢，录𠮶只歌，或者拍𠮶套戏成唔成功。”

千嬅坦言，过去的自己太过自我，会坚持己见，是Paco教会她客观看待市场，懂得换位思考，“佢话你未做过，点解要否认一啲事嘅结果呢？”出道早年，千嬅有华星A&R（艺人及制作部）的Evelyn指导，培养出只此一家的音乐风格，不算最大众，但又有辨识度，而Paco就用市场学的另一个需求去教育她，“Paco话你唱歌需要畀人觉得‘我都有份’，要有共鸣。”学识判断市场后，千嬅开始唱了一些题目更实在的歌，例如：《假如让我说下去》、《可惜我是水瓶座》、《炼金术》、《姊妹》，事实证明Paco眼光准确，这些歌确实一次次将千嬅推上事业高峰，“呢啲就关于开始做Management嘅知识同基础，我喺佢身上系学识咗一啲做艺人嘅一种心态系乜嘢，所以呢个时间，我会用笑中有泪去形容。”

怨妇时期出《Single》 因黄柏高觉醒不再任性

Paco的教导是严厉的，杨千嬅忆述，自己曾有一段不开心的时间，她出了《Single》这张专辑来治愈自己，虽然成绩和效果很好，但因为太“怨妇”而被Paco训话：“我系好伤心嘅，但我又觉得自己唱得几好，因为够伤心，佢有一日就叫咗我返公司，佢话‘千嬅，真系OK嘅，我明，呢只碟系做得好，但系我希望你可以收拾你自己嘅心情，下一只碟你要做一啲大家都会快乐嘅嘢。大家喜欢你系因为想你快乐，或者有啲嘢想你分享，冇人钟意听一啲怨嘅嘢，或者系负面嘅嘢，任性完喇呢只碟，你下次做返一个真系去返大众嘅怀抱里面嘅嘢啦。’”这番话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第三个十年：从林建岳学放低执著 勇于踏出舒适圈

进入寰亚的十年，杨千嬅面对的是另一种成长。在老板林建岳的提点下，她得到了更高层次的学习。千嬅不讳言那时仍然会自我和固执，尤其对于合作伙伴会很坚持，非用谁不可，或者只要一下感觉不对，就会觉得不适合自己，她真诚地剖白：“可能有少少系30岁，开始个人冇安全感，女人，你知道单身好耐，自我形象好低呀某一段时间，撠住咗。你演戏做少女又唔系㖞，但系做一个成熟女人，又好似有啲压力，未必咁有说服力，𠮶个三十头，又未到中年，撠住咗好尴尬嘅樽颈位。”

那时她一度陷入迷惘，无论是演戏还是唱歌，都卡在尴尬的樽颈位，视她为亲人的林建岳，所说的一番话有如醍醐灌顶，让她茅塞顿开：“佢话‘我好明白artist都系有自己嘅意见，或者有坚持嘅嘢，但系你记住出嚟做嘢，或者同人哋合作嘅时候，你永远都唔会揾到个最适合，要觉得咩都系Perfect match，你先会做到呢件好事，咁样永远都做唔到㗎！你要识得喺大家合作嘅过程，互相迁就之后，而可以得到一个好嘅结果，你个个都话唔好，边个先好呢？个个都话唔啱，个个写歌畀你都话唔啱feel，唔得㗎。’其实佢意思系如果你有能力、你有本事，几唔啱嘅嘢都可以唱到变自己嘅嘢，咁呢个系一个‘哗！大企业呀！’嘅一个话题，我又听到㖞，嗯，我就知道我要离开自己个Comfort Zone。”

转变后遇丁子高及《春娇》 成人生转捩点

千嬅意识到与其等待“度身订造”，不如提升自己，她开始调整心态和能力，更谦虚地去学习和接受，这不仅是事业上的突破，更是与自己的和解。《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Paulo Coelho就写过：“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当你决心挥别过去，勇于踏出第一步时，上天见到你的勇敢，都会为了铺一条新的路。当千嬅心态放松后，果然整条路也更顺了，她遇上老公丁子高，接拍了《志明与春娇》，更成为影后，人生从此进入另一篇章。

虽然她本人不觉得，但从观众角度看来，“余春娇”一角很自然、真实，不似在演戏，原来因为千嬅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了、开窍了，对演戏的节奏和方式都有所蜕变，“由一个人变咗两个人，突然间睇嘢嘅眼光，个过程，我觉得好大嘅改变、冲击，拍完呢套戏之后，就理解多咗，同埋好放松。”家庭与事业的双重圆满，让她觉得，这才是人生的真正开始。

最大伯乐华星Evelyn 愿相信其可能性

回望三十年音乐路，杨千嬅对提携过她的伯乐们充满感恩，她数了一大堆名字，冯正、郭启华、于逸尧、蔡德才、陈辉阳、雷颂德、伍乐城、Eric Kwok、CY Kong、林夕、黄伟文、林若宁、周耀辉……直言数漏一个都会得罪人，不过当中有一位不得不提的，正是华星的Evelyn，也是千嬅的第一个A&R。Evelyn为人低调，却栽培出多位巨星，其中包括她和Eason，千嬅表示：“我一张白纸入嚟呢个行业里面，其实冇人知道有几大可能性，或者甚至乎啱啱比赛完，都有人话‘你签个人返嚟，点样做呀？做唔到呀，点做呀？’但系Evelyn见到我身上可以做嘅嘢，佢冇第一样否定我，有啲嘢佢觉得杨千嬅可以咁，佢觉得会见到我身上有啲嘢系Interesting嘅嘢，或者有个可能性。当然佢对自己经验上好有信心啦，但系佢亦都会对我有呢个信心，系我可以做到𠮶样嘢，如果冇佢当时对我好有信心嘅谂法，我根本唔会有今日，都唔会有呢啲机会。”

若没有Evelyn，千嬅根本冇机会接触到多个业界首屈一指的创作人，不会唱出多首脍炙人口的金曲，她最感激对方不会刻意为她建立包装、人设，而是鼓励千嬅做返自己。她对录音一窍不通时，Evelyn以引导方式教她找出自己声音的语调、叫她闭上眼睛想像对歌曲的画面及印象，从一条条问题中，千嬅渐渐建立了用歌曲表达自己的基础，“呢个知识，或者对音乐嘅判断同审美都系喺佢身上学返嚟。”

赞林夕有智慧 感谢信任自己能演绎歌词讯息

在杨千嬅的音乐国度里，林夕或许是灵魂的赋予，这位词坛巨匠曾不讳言，视千嬅为“心头的一块肉”，那份偏爱甚至“连王菲都呷醋”。在林夕只追踪了23人的IG帐号上，千嬅至今仍是其中之一，或许都是一种无声的证明。当被问到，林夕的歌词是否成就了她独一无二的形象时，千嬅先纠正：“佢系一个好有智慧嘅人，佢系一个好资深嘅填词人，但系其实佢好专业，佢对每一个歌手填嘅每一只歌，佢都系好用心嘅，所以千祈唔好净系觉得佢帮杨千嬅填嘅歌先有，呢样嘢系唔好嘅、唔啱嘅。”

她续说：“都系个起点起得好，所以我可以理解佢嘅歌词，佢亦都系一路畀我嘅歌词系‘我’，佢好了解我，而知道我系可以用到呢一种嘅表达方法，佢对我呢个表达方法嘅一种想像，佢写𠮶时已经听到我点唱，所以呢个系一个信任，或者系一个默契。”

另一位重要的导师，则是形象设计师Tomas Chan，她形容对方亦师亦友，关系早超越艺人与形象设计师，“每次我好需要嘅时候佢就会畀个金句我，而𠮶样嘢咁啱听得入耳，听得明，令到自己会反省，同埋自我修复自己。我觉得Tomas真系唔系净系做我形象设计师咁简单，而佢都系我人生里面一个好重要嘅一个mentor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