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熊灾失控今年已致10死创新高 猎人老化 放生种祸根?|去片
日本近日多地发生多宗熊出没及袭击人的事件。根据日本环境省10月27日公布的数据,从今年4月到10月26日,全国已有172人因被野熊袭击受伤,并造成至少十人死亡。这个数字是有纪录以来的最高峰。一场看不见的恐惧,正在日本列岛上蔓延。
日本“熊灾”事件始末:
恐惧新常态:当“熊出没”不再是郊野传说
日本近月可谓“熊害不断”。秋田县大仙市10月8日,一位82岁的婆婆在JR长野车站附近散步,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只熊突然从旁边扑出向她发动攻击,婆婆的脸被严重抓伤。幸好有路过的车辆将她及时送院。
10月16日在岩手县北上市,一个露天温泉有员工在打扫时遭到野熊袭击,警方翌日发现对方遗体,而现场附近一只熊则被射杀。这些都不是个别事件,反而是熊出没事态恶化的迹象。
过去我们听到熊出没注意的警告,通常都是在北海道的偏远山区。但是今年情况已经完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这是日本森林综合研究所专家大西尚树的原话。据日本媒体近日整理的数据显示,除了北海道之外,秋田县、岩手县和长野县都是高危地区。
世上有8种熊。栖息在日本国内的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北海道的棕熊,另一种是本州和四国的亚洲黑熊。北海道棕熊体型巨大,雄性体长约两米,而亚洲黑熊相对较小,体长约一点二米。
尽管亚洲黑熊在九州已经绝迹,在四国也濒临灭绝,但日本全国的野熊总数呈显著成长之势。熊的踪迹已由深山老林扩散到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地铁站附近、超市、公寓住宅区,甚至是知名旅游景点。京都岚山合掌村白川乡都相继沦陷。因为熊患,白川乡甚至被迫取消一年一度吸引无数游客的红叶亮灯活动。
有专家甚至提出一个更加恐怖的可能性。熊可能已经不再怕人,岩手县今年连续发生几宗熊食人的案例。虽然还没有定论,但已有生态研究者警告,当熊透过分食遗体学习到人肉的味道,可能会形成食人习惯。到时传统的防熊措施,例如我们很熟悉的驱熊铃,可能不只没有用,它清脆的铃声反而会变成吸引这些食人熊的死亡讯号,想起都令人不寒而栗。
天灾与人祸:为何今年特别糟?
为什么今年日本的熊患会严重到失控地步,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答案是两者都有,而且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首先是天灾,今年日本的山毛榉与橡果等坚果类植物大面积失收,这些是野熊在入冬前为自己“贴秋膘”,储存过冬脂肪的主要粮食。没东西吃饥饿的熊唯有铤而走险,离开牠们熟悉的森林走入人类的社区,找垃圾农作物果腹。
但天灾背后更深层次的是人祸。第一是日本自身的人口结构变化与少子化问题。日媒引述酪农学园大学教授佐藤喜和分析,日本农村山村人口减少,在野生动物与人类毗邻而居的分界线上,人类的影响力不断减弱。大约在2000年以后,野熊开始频繁出现在街头。
在近半个世纪之中,北海道的农户数量减少了六分之五,但耕地总面积却几乎没变。这代表每家农户的耕地面积跃升至原本的六倍。为提高饲料自给率,当地农夫受政府补贴刺激,纷纷栽种可制作饲料的玉米,最终连同旱田地带的农作物都成为野熊的无上美味。
而人类活动的逐渐离场令野熊较以往更容易接近农作物,野熊的栖息地在过去四十年扩大了接近一倍,覆盖超过六成的日本国土。在少子化恶化的情况下,日本政府著眼制定政策应对,并推出智慧城市紧凑型城市及智慧农业等机制,却忽略早已大幅攀升的野生动物数量,应对之策陷于被动。
日本的城市化也令野熊逐渐习惯人类的存在。例如在村镇附近长大的野熊,由出生时就听到汽车声音,早已习惯人类的动静,加上这些野熊未有被猎人捕猎的经历,所以就根本不怕人,但深山之中的野熊一见到人就会逃走。
大家都知熊每年要靠冬眠度过寒冷的季节,为储存足够能量,野熊在八月下旬到十二月,冬眠期间食欲最为旺盛,但山中食物却在八九月变少,而这时间又正好撞上玉米的收获季节。大家想想如果你是熊你会选择下山冒险找吃的,还是留在山上挨饿。
第二是应对危机的人出问题,说的就是专业的猎人。在日本对抗熊患的第一道防线就是这些持牌猎人,但这行业已变成夕阳行业。根据统计日本有能力对付野熊的猎人,超过六成的年龄在六十岁以上,很多都是七八十岁的伯伯。这份工又辛苦又危险,但收入微薄,没什么年轻人肯入行。而且训练一个新猎人需要三到五年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秋田县知事近日甚至要亲自去东京,请求防卫省出动自卫队帮忙。
猎人老去,保育文化至上?
人手不足已经是一个大问题,但更棘手的是社会舆论的掣肘。
其实日本历史上曾有一段残酷的人熊斗争史,例如早在1915年的北海道发生一件惨绝人寰的棕熊杀人事件。一只棕熊在6日内两次袭击村庄,导致10人死伤。这真实故事为日本民众带来巨大惊醒,棕熊因此被视为日本民众的公敌。
而随着二战结束,人口增长与土地开发需求高涨,人类侵占野熊领土,甚至在1966年实行“春季野熊驱除制度”,捕猎从冬眠刚苏醒的野熊。在大肆扑杀之下,棕熊等野生动物在上世纪70至80年代逐渐减少。
而到90年代前后,随着人与自然共存理念的传播,日本政府也开始批准《生物多样性公约》,推动野生动物保育并最终在1990年废除“春季野熊驱除制度”,野熊数量其后逐步回升,并开始在90年代中期踏足人类领地。
今年7月北海道一个送报员被熊袭击死亡,当局之后猎杀了那只熊。结果道厅(即省政府)收到超过200个投诉电话大部分还是来自县外的民众,他们义正词严地骂政府“怎可以杀熊啊”,“为何不将牠送回山上”。
这些充满“爱心”的批评,听起来很伟大,但其实完全脱离现实。一只已经袭击过人,甚至吃过人的熊,你将牠送回山上,牠只会带着“人类很好对付”的经验回去,下次再下山可能就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这种来自城市,不食人间烟火的“键盘保育家”的压力,令地方政府官员投鼠忌器,不敢采取果断行动。这种被动态度令本来已脆弱不堪的防线雪上加霜。一方面是生死存亡的乡郊居民,另一方面是远在天边高举道德大旗的城市人。这种矛盾可能比熊本身更加难以处理。
欧洲应对熊灾能否给予日本启示?
其实人熊冲突,并不是日本独有的问题。欧洲有两个国家的做法值得日本研究。
第一个是罗马尼亚,他们拥有除俄罗斯以外欧洲最大的棕熊种群。他们的历史也很残酷,曾经有所谓的“跳舞熊”表演,极尽虐待之能事,但加入欧盟之后,他们转向一条以保育为主的路。他们建立了全世界最大的棕熊保护区:“自由熊保护区”,收容那些无法再野放的熊,为牠们提供医疗,甚至开放给游客观光,进行生命教育。这是一条较为人道何长远的路。
另一个极端是斯洛伐克,近年他们的熊患也很严重,政府的做法就很直接:扑杀。总理菲佐(Robert Fico)直言:“人们不应生活在一个连森林都不敢进入的国家。”
他们批准了一个计划,要射杀全国约四分之一,即大约350只棕熊。甚至有官员提议,将猎杀的熊肉拿出来卖,说直接处理掉很“浪费”。这种做法当然引起动保人士的强烈批评。
一个是设立保护区,一个是批准猎杀。两个国家,两种截然不同的哲学。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适不适合自己国情的选择。现在日本就站在这个十字路口。
日本今年的熊患危机是一场由生态失衡和人口结构变化引发的复合式灾难。橡果失收只是导火线,真正引爆这个炸弹的是人类社会自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