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丽文当选 给国民党老男人的一记热巴掌
郑丽文当选国民党主席,究竟是一场人的崛起,还是一次气候的变化?若只是人的故事,几段标签就能讲完,若是气候转向,那便必须回头看这几年的台湾政治地貌起伏变化:从韩国瑜的非典型动能,到赖清德双少数政府的治理磨损,再到大罢免政治的对撞与社会耐性的消耗。当这些因素在同一条时间轴上相遇,国民党惯以“不犯错”为名的保守语言,就显得苍白。郑丽文的胜出,不过是这股暗潮第一次被清楚地说了出来,既表明国民党旧剧本的崩溃,也是新民意的一记关键转折。
毫不避讳的说,郑丽文当选国民党主席,是给国民党内那帮守旧老男人的一记热巴掌,不只是因为她“黑马”翻盘的戏剧性,而是因为这一巴掌打在了国民党长年自我麻醉的神经中枢。这些年,从中央到地方、从党中央到地方党部,无数次被重复的“稳健”、“安全牌”、“求不犯错”已经把蓝营语汇抽空,剩下一具看似端正、实则僵硬的壳。
综观郑丽文18日以65122张选票、50.15%的得票率赢得党魁选举后,许多人急忙冲上评论台,忙不迭地给郑丽文贴上标签:她是“国民党的蔡英文”吗?或“台湾版特朗普”?这种争辩看似热闹,实则贫乏。它把观察的焦距缩到一张脸、一句口号、一段履历,忘了现象背后的气候正在变化。真正推着这场权力更迭的,是更浩大的气压:两岸关系的长年低荡与国际情势的转折,台湾民众对“抗中保台”的厌倦与对经济安全的焦虑,长久在地底蠢动的“民意暗涌”已经摸到了地表。
若把视野拉长,郑丽文的当选,不过是台湾政治一连串关键转折中的最新一格:从韩国瑜以“非典型蓝”破墙而入,到2024年赖清德以40.05%得票率难堪当选、组成双少数政府,再到此后执政民调长期低档徘徊、“大罢免”对决中绿营惨遭完封,台湾社会的耐性和偏好早已悄悄改写。当这些变化逐步叠加,国民党再用旧剧本与旧口号去对付新局,结果自然是:旧的跌落,新的被推上来。
郑丽文的“新”,不是道具式的“换脸”,而是她敢把“禁语”搬回台面,如见她公开说“我是中国人”,强调在宪政框架下恢复制度性对话、把九二共识从“不敢谈、怕被骂”的阴影里拖出来。人们一时间可以不同意她,但没人能否认她终于提供了可以正面交锋的论述坐标。过去几年,国民党最大败笔之一,是在两岸议题上集体退缩,被动地在民进党设定的舆论中挨打,“抗中恐中”四字一丢,国民党就急忙把语气软化到几近无声。如今,郑丽文调回音量,自信定义和平不是投降,交流不是附庸,强调主权与现实可以并行,尊严与利益可以同时被管理。这种语言,是否能一路走进中间选民尚待检验,但至少她不像过往那样,一开口就等同宣判自己的败选。
更进一步说,她的胜出,也映照国民党内部权力结构的断层。复盘选后检讨之声,有人说郝龙斌输在“赵少康抛出的北京介选阴影”、输在“弃保效应”,这些说法或有其事,但都只是战术层次的枝节。郝龙斌真正的败因,是那一整代国民党“迂腐政治”的集体失效:以为只要稳健端坐,只要礼数周全,历史就会礼让三分,同时,也是“天朝尚未梦醒”一般,以为只要照例盘点席次、切割派系、绕过风头,就能把政治当成一次又一次的“分赃工程”。问题是,台湾社会,至少就连国民党自己的党员都已不再买单这一套。
质言之,国民党员要的不是行之有年、甚至行将就木“老成持重的沉默”,而是“说人话、做实事的能量”。当“老人派”对世局的回应只是更稳、更慢、更小心,等于把操盘权继续拱手交给政治对手。这一次,国民党员不过是替台湾社会先开了回票,借由郑丽文的“突破”,一巴掌打在那帮国民党老人的耳光上。
回顾这场党主席选举,戏剧性的对比张力,莫过于国民党地方县市长集体表态支持所谓“稳健派”,却被基层以数万张选票安静地翻了桌,后北京迅速致贺,措辞比过往更明朗、更积极,同时华府也从观望转向探询,愿意约见蓝营涉外人士,开始研究“郑丽文现象”背后是否存在更大的趋向。这不是“郑丽文个人”忽然变得伟大,而是“大气候”正在寻找一个可以承载期待的新容器。当国际局势在供应链重组、区域安全与关税政治间拉扯,美国总统特朗普的交易式外交与北京的长线统筹都在催逼台湾把“和平与繁荣”从口号化为术语与选项,被迫接招的台湾民意最不想要的,其实是一个只会喊口号、却完全无法预判的政治团队,赖清德政府如是,传统守旧的国民党政治人物亦如是。
反观此际的郑丽文恰恰向外界释出两个讯号:第一,我能讲清楚我的主张;第二,我愿意开启可预判的对话。仅此两项,便相当程度可改变外界对国民党的风险折价。
当然,新的领导不会自动带来新的胜选。郑丽文若只停留在“语言上更敢”、“姿态上更硬朗”,仍会在下一个回合陷入被动。但不应低估的是,郑丽文的优势正在于“她不像国民党的人”,这不是嘲讽,更像是“稀缺资产”。她不靠家族、不仰财团、不走派系梯子,靠的是长期在媒体场域累积来的直球与临场反应。这种“平民化政治语言”能在台湾南部、在年轻选民与流量场域有穿透力,也能搭桥白营,重新谈一次“在野整合”的语法。当民进党仍习于把所有分歧归入“统独”,当民众党仍在寻找从抗议走向治理的路径,国民党如果要重新变成多数,就需要一位“既敢吵架、也敢签字”的人。郑丽文若能把吵的音量、签字的手感与制度的笔触紧密地搭建在一起,国民党才谈得上重返执政的可能。
也因此,来自党员的这一巴掌不应只解释羞辱了谁(尽管确实羞辱),但更重要的是这一巴掌能不能把一些人给拍醒?拍醒那种用“稳健”之名逃避选择、令人唾弃的懦弱,以及以为只要与争议保持距离、不沾锅,就能坐享政治其成的老谋深算。
当然,随著郑丽文的当选,不乏有人担心她会把国民党带往“更亲中”的窄巷。这种担心可以理解,但也暴露了对选民的低估。今天的台湾社会,比任何时候都更擅长在讯息洪流中自我校正。谁走偏、谁说谎、谁空洞,都极快现形,任何过度靠拢、任何不对称风险,都会在选票上被追讨。换句话说,台湾社会正在识读“向中交流”不等于“向中屈从”,“谈判桌”也不等于“谈判输”,社会有此探索需求,能给予如此供给的政党与政治人物自然就获得机会。多年以降,台湾政党政治不彰乃至两岸关系不前,除了民进党煽动台独动员外,恰恰也是国民党乃至台湾社会,长年不自信地自绝于谈判与预判所致。郑丽文若能证明她的“理性亲中”不是口号,而是能够降低风险、提高可预测性的政策组合,相信社会会给她时间。
最后,还是要回到“气候”。国民党若还想回到多数,就得承认自己过去输,不是敌人太强,而是自己太弱,不是对手太坏、环境太恶,而是自己太懒、太慢。郑丽文的当选,至少把节奏调快了一档,把语言调亮了一级,把打开论述的机会舞台重新推向社会。她不是救星,但她可能是那个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至于走不走得动,还得看这个政党有没有想赢与敢赢的气力。
总得来说,郑丽文当选的反面,不光是郝龙斌的败选,也不只是赵少康提了“中共介选”导致,而是包含郝龙斌、赵少康,乃至朱立伦等一缸子传统守旧国民党人的集体失败,他们忽视了民意的暗涌正在起变化,还在用过往分票计算的方式,以为保守的讲讲没有具体建树、只要够安全牌,选民就会买单的政治语言,就可以继续分赃既有政治资源,最终只能狼狈的接受此般世代交替的国民党主席选举结果。台湾政治的关键转折,从来不是某个个人的传奇,而是整个社会下定决心把旧的送进回收桶,如果这一记热巴掌能唤醒某些人,那就不枉痛一次,若仍不愿醒、还想以郑丽文领军国民党中央只是“过渡”自欺、以“稳健”自保,相信下一记巴掌只会更响、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