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杨振宁和村山富市——两位百岁逝者背后的和平重量
来稿作者:陈小辛博士
这几天,两则讣闻先后传来:一位是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一位是中国物理学泰斗杨振宁。两人享年均超百岁,看似毫无交集,却共用着一段沉重的生命底色——他们都出生在1920年代的东亚,成长于战火纷飞的年代,亲历过枪炮声如何撕碎日常,也都在百岁人生里,用各自的方式回应了同一个命题:战争带给人类的伤痕,该如何被铭记与超越?
1937年的中国,战火逼近北平,少年杨振宁被迫离开熟悉的校园,从清华园到合肥庐州中学,再辗转至昆明昆华中学,一路在颠沛中抓紧书本。1938年秋天,16岁的他凭着“同等学历”考上西南联大,在防空洞躲空袭,在铁皮屋顶的教室里听物理课,窗外是动荡的时局,心里却埋着对科学的执著——那是战乱年代里,一个中国青年能抓住的、守护文明的微弱火种。
几乎同一时期的日本,1924年出生的村山富市,在大分县的渔村里长大。20岁那年,他穿上军装成了二等兵,虽没踏上战场,只做内勤工作,却在军营里真切触摸到战争的冰冷:物资匮乏的窘迫、对未知的恐惧,还有身边人对战争的麻木与无奈。一年后战争结束,可这段经历成了他一辈子的烙印——不是仇恨,而是对“战争究竟能带来什么”的深刻追问。
两位老人的人生,从起点就隔着国界与立场,却在“对抗战争创伤”这件事上,走出了殊途同归的路。杨振宁后来成了世界顶尖物理学家、诺奖得主,晚年执意回国,为祖国的科研事业搭起桥梁。他知道,科学没有国界,却能成为文明存续的底气——当年西南联大在战火中坚持办学,不就是靠着对知识的坚守,守住民族的希望吗?
作为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在任时发表“村山谈话”,直面日本侵略历史,说出“深刻反省、由衷歉意”的话。卸任后,他反而以更自由的身份投身中日民间交流,用数十次访华行程践行“终身友好”的承诺。他没上过前线,却比谁都清楚:否认历史不是尊严,正视伤痛才是对和平的尊重。这种清醒,在战后的日本政坛里,显得格外珍贵。
仔细想想,这两位百岁老人的人生轨迹,像极了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们同龄,都曾在1940年代的硝烟中挣扎——一个因战乱失去安稳的求学环境,一个因战争卷入体制的漩涡;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在用后半生回应同一个问题:战争带给人类的伤痕,该如何被铭记与超越?
杨振宁用终身践行,人类的进步需要跨国界的智慧共享;村山富市用政治担当表明,一个民族要走向未来,必须先学会正视过去的伤口。现在提起二战,有人会模糊历史细节,有人会把仇恨挂在嘴边,可杨振宁和村山富市用一生告诉我们:战争的教训从不是“记住仇恨”,而是“守住文明”与“拒绝重复”。杨振宁用科学守护的,是人类对进步的向往;村山富市用反省守护的,是人类对和平的敬畏。他们的选择或许不同,但内核一致,就是用行动为后人铺一条和平之路。
往后,当我们再想起这段历史,或许该记得:有个中国青年曾在战乱中抱着书本奔赴西南联大,有个日本渔民的儿子曾在晚年一次次为历史道歉。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却用同一种坚守证明:真正能跨越国界、穿越时光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对文明的珍视,对和平的执着。
这,才是两位世纪老人留给这个世界最珍贵的遗产。他们走了,但那些在战火中护住书本的手、在演讲台上说出“反省”二字的声音,依然在提醒我们:和平的重量,不仅在纪念碑上的文字,更在每一代人如何对待历史、如何选择未来。 记住这两位百岁老人,就是记住:他们来自一个曾饱受创伤的时代,但我们更有责任创造一个不再需要创伤的未来。
作者陈小辛博士是香港优才及专才协会政策研究委员会会长,国际资产及风险管理协会(iARMA)荣誉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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