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布街落幕|GENZ女生学裁缝逆流“入行”:改衫、补衫可以好好玩
【花布街落幕.三】10月中旬,西港城花布街逾半布贩经已结业,但Anson还是想来逛一逛。“老板,这是甚么布料?”这位00后女生自四、五年前开始自学缝纫,一针一线缝出了兴趣,愈做愈喜欢,现在是社交平台专页“黹友工房”的“房长”,主要是推广缝纫、替人补衫等。“这是Jersey”、“那是埃及棉”⋯⋯她听着满头花白的布贩细心解说;正因大学并非修读纺织或时装学科,她尤其珍惜每个交流学习的机会。布疋琳瑯满目,她左顾右盼,看到特别的图案便马上停驻细看,挑了一幅又一幅布。
“上次来的时候跌了几千元⋯⋯今次买了8幅,又花了一千多元!”她苦笑着,苦的不是银包用光,而是知道今次是花布街消失前,她最后一次到访。西港城即将展开为期两年的复修及翻新工程,所有布贩已于10月底最后限期迁走,料翻新后不获安排继续经营,“这么漂亮的布,还有这么多知识隐藏在里面,好像随着它搬走就要消失了。”
距离西港城布贩的迁出期限约半个月,只有余下7档布商尚在营业。访问当天,是Anson最后一次到访西港城,她希望把握机会留念,顺道挑选心仪布料制作头巾。
她个子不高,携着一部满载的手推车在狭窄的走廊穿梭,车内尽是缝纫“架生”。热心的老板向她介绍一款埃及棉,该款布料轻薄、棉线幼细、纤维较长。布贩不吝啬分享布的知识,是对这个缝纫爱好者的最大得着,“如果学缝纫,这些知识是很重要,怎样从缝线开始、到用什么质地,都会影响你最后的制成品。”
到底她是什么时候接触缝纫?一切始于疫情期间,她仍是大学生,网课时间长达8小时,“真的顶唔顺、太闷了”,于是她用母亲买入的二手衣车,又在网上参考别人做法,亲手缝制一条裙,“其实当时的布选得不太好,出到来的效果很厚,像帆布袋的质地。”不过,这条裙却令她踏上了手工艺之路。
她曾接触其他手工艺行业,譬如在实习期间学木工,不过木头太重,她自觉不适合。相反,布的灵活多变更让她着迷,“有很多东西可以玩......可以车、手鏠、或者刺绣都可以!”她渐渐喜欢缝纫,直至大学毕业后,在社交平台开设专页“黹友工房”,分享纺织与制衣的知识,偶尔与其他社区组织合作举办活动,既会推广缝纫,亦会替人补衫等。
记者认识Anson,是因为“黹友工房”介绍西港城的帖文,于是乎想:这个喜欢裁缝的人,会否是花布街常客?后来抱着这个疑问联络上她,她却不讳言自己并非“常客”,因花布街普遍的布料质素及价格偏高,大部份为“来佬货”。只因她对花布街的结束感到可惜,希望好好纪录这个地方,因此在迁出前半个月再访西港城,顺道寻宝买布。
访问当日,她上前与不同布贩聊天,聆听旧年代的故事。“我听花布街的老板说,(以前)附近有鸭蛋街、鸡毛扫街,全部都在上环附近。我(之前)在展板上读到,上环应该是华商聚集的地方,对开埠初期的历史是很重要的,花布街和这段历史是紧扣的,可惜它没被好好纪录。”她同时发现,坊间甚少花布街的研究或纪录,形容“这段历史好像空白了”。
对比2023年深水埗“棚仔”被清拆,她认同今次“花布街”布贩被收回所引起的回响较少。她估计,除了与花布街质素高的定位有关,另一原因是中上环已发展成商业集中地,平民不再定居于此,生活相关的店舖因重建逐渐消失,新一代对于上环生活的记忆消逝。反之,深水埗棚仔的入货来源是“士多布”,售价较低,成为时装设计学生、cosplayer等人的寻宝地;而坊间不少导赏团、文化活动集中于当区为主,因此宣传较多。此外,深水埗是百姓的居住地,市民对于当区店舖的结业感受较深。
花布街的离去象征纺织及制衣业没落。Anson感叹,即使是读时装设计的新一代,他们毕业后大多没从事相关行业。再者,现时不少改衣店的负责人都是上年纪的婶婶,愈来愈少新一代传承,她忧虑过了数十年后,香港或已无地方改衣。
时势艰难,她反而说对制衣业感兴趣,更想过开设实体裁缝店,但自问经验不多,希望增进技艺,才思考下一步。记者不禁问:“你会形容自己在投身夕阳行业吗?”Anson笑了一笑,沉思数秒后说:“我觉得要有新方向,这个年代就要玩Instagram,(制作)吸引点击率的内容。”
如今时装服饰垂手可得,她却认为现代人与衣服的距离反而远了,衣服稍有耗损便将之弃置,故希望推广缝纫,“让大家有意识,改衫、补衫是一件很日常的事,可以好好玩。”